旁白(路遥):那是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,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,时令已经快到惊蛰,雪当然再不会存留,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,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,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。
(大牙湾煤矿)
明明:少平叔。
孙少平:明明,是黑子,明明,你是不是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煤矿?没去过外面呀。
(明明点头)马上要过年了,少平叔带你去外面,去最好的世界,好不好?
明明:哪儿是最好的世界?
孙少平:这最好的世界啊,就是那片平凡的世界,是少平叔的家乡,那片黄土原。
明明妈:你现在是大作家了,是光荣地回家乡。每当过年听到炮响,心都在抖。
孙少平:跟我一块儿回家过年吧,家里人多,心不抖。
明明妈:我和明明是外人,咋能跟你回咧。
孙少平:你们不是外人,你是我姐,明明是我外甥。
明明妈:对我和明明来说,最好的世界,平凡的世界是这个大牙湾煤矿,我们在这儿等你回来。
旁白:他依稀听见一支用口哨吹出的充满活力的歌在耳边回响,这是赞美青春和生命的歌。
(1986年除夕,孙玉厚家)
孙玉厚:唱的啥嘛,这么难听。
孙少安:爸,你这个对联贴反了。
孙玉厚:你看。
孙少安:趁着晌午,我想去县医院看一下秀莲去。
孙玉厚:秀莲一个人不能行,你走,不管我。
孙少安:那你跟奶奶能行?
孙玉厚:能行。
孙少安:爸,我在想今年咱家这个年过是不过。
孙玉厚:还过甚呢,谁都没说回。
孙少安:我把秀莲接回来过年吧。
孙玉厚:不能行,大夫说不能动,就是不能动。
孙少安:秀莲想回来。
孙玉厚:秀莲想回,那就回。
奶奶:秀莲。
孙少安:奶奶,你咋。
奶奶:秀莲,过年了,吃过饺子再走。
孙少安:好好,你也坐那儿,你咋还出来了。
奶奶:秀莲,过年了,吃了饺子再走。
孙少安:好,我吃,我吃。我爸和的这个馅是真香啊。
奶奶:秀莲,吃它,(止疼药)不疼。
孙少安:我吃,我吃。
奶奶:秀莲,你出去了早点回来。
孙少安:我一定早点回来给您过年。爸,那我去了。
(路上)
孙少安:小黑,停一下啊。你们这是回家过年吧。
田润叶:少安哥。
孙少安:几岁了你?
田润叶:叫舅舅好。
李向前:叫舅舅好。
乐乐:舅舅好。
孙少安:这娃,太好了,舅舅又不聋,咋这么大声呢?这过年了,给娃压岁钱啊。
李向前:不用,少安哥。
孙少安:你看,这给娃买糖吃的钱嘛,来,拿着,拿着,拿着吧。
乐乐:我不要。
孙少安:你看你,你拿着,给娃买点糖吃。
田润叶:行。快,跟舅舅说过年好。
李向前:说舅舅过年好。
乐乐:舅舅过年好。
孙少安:这娃嗓子太好了。哎。
李向前:假的,除了走得慢点,跟真的一样。
孙少安:慢啥嘛,你看你骑个自行车,这能驮两个人还慢。
李向前:少安哥,你这是。
孙少安:我这不是去一趟县医院,把秀莲拉回来过年嘛。
田润叶:少安哥,我们在双水村等你,把秀莲嫂子接回来,咱们一起过年。
孙少安:好好,一起过年。
李向前:我走了。
孙少安:你们先走吧。
李向前:走。
(双水村)
孙兰香:现在捡粪没用了。
孙玉厚:到了地里,多一个肥是一个肥。
孙兰香:都变了,又都没变。
金俊武:俊山哥,他抱着不撒手,卖给他算了嘛,这大过年的。
村民:就是,就是嘛。
金俊山:俊武,你这个支书是咋当的,你把这个大队搞成啥样了,这当年包产到户,这个拖拉机就没分,留在队里,这多少年了,它已经扎下根了,田海明想买,你就卖给他,你咋不把大队部也卖了。
田海明:俊山叔,我跟这个拖拉机都十几年了,我跟它有感情嘛,要是没有它,我活不下去。
孙玉亭:感情深也不能卖,对嘛。
金俊山:田海明,我知道你是咋想的,当年在队里没人看得上你,想跟少安争队长也没争上,你现在包了鱼塘有钱了,想把当年自己开过的拖拉机买回去张扬一下,我不同意,是不是?
村民:对。
田海明:都成废铁了,开不动了,咋就不能卖。
金俊山:那不行,不行。这个拖拉机在队里已经二十多年了,它已经不是拖拉机了,它是命,它开不动它也是命,你要买回去,我不同意。
孙玉亭:我也不同意。
田海明:福高,你帮我说句话嘛。
金俊山:福高,你是个副支书,你站在边边上,一句屁话不说,这就是你的态度,你要买回去,我们都不同意。
村民:放手,快放,放手,放开嘛。
金福妈:没事,从头再来,以后好好做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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